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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家药肆我知道,药材丰富,老板是康国人,药是好药,就是坐诊的医工,胡医,还真是名副其实。”刘一手见他似信非信,“你这病,光喝药没用,必须要结合针灸,还要忌酒,你现在看看,手还抖吗?”
赵子棋低头一看,两手果然不抖了,他又惊又喜地看着刘一手,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:“刘总棋,我真是,我真是愚眼难窥泰山高、凡目不识大贤才,我真不该与你作对,若是你医好了我的手,从今而后,这四方馆内我便为你马前卒,任你差遣,绝无二话。”
刘一手顽皮一笑,也不再摆上司的冷脸了,“等的就是你这句话,不过,我也不会胡乱差遣人,你好好下棋就行。而且我帮你也不是为了让你念我的好,听我的话,我早前当棋童侍候棋局的时候,就注意到你手抖的毛病了,只是那时没有趁手的家伙,前两日得了空,刚置办了,这套针,你是第一个使,看来效果还不错。“
这话一说,原本兴高采烈的赵子棋又吓傻了:“你——我这第一个,难道,你拿我练手?“
刘一手笑了,像男人一样拍了拍赵子棋的肩膀:“你瞧你,一惊一炸的,要不你容易抖呢,我的意思是,来到长安,你虽是第一个,但是我这手艺,三年前就实践过了。放心吧,我师承国手,绝不欺人。”
赵子棋这才松了口气。
刘一手便又将各处穴位上的针取了,以白酒浸泡后,擦拭干净又重新放回针盒内,“打从明儿起,每日午休你便来找我,总要连施二十一日,这症状才能去了根,但要记得,酒,必须得忌,否则再犯,就是砸我招牌。”
赵子棋连连点头:“可若这样,会不会太耽搁你了,连日棋局,若午休不好,下午怕是没精神。”
刘一手朝赵子棋眨了眨眼:“所以啊,下午班,你来值。”
赵子棋先是一愣,随即喜出望外,下午班,人多、棋多、钱多,天呐,这新领导人挺好的,巫友为和老孔他们几个干嘛要反对人家啊!差点把自己都给带渠里了,看来以后做事还得留个心眼,不能随波逐流。
当下,赵子棋美滋滋地走了。
刘一手心里那个舒坦啊,美的很,哼,李泌,我不靠你,我自己也行吧。却不知,你这手艺,所谓的师承国手,那位国手长孙今也,就是人家李泌提前多少年为你铺陈的,真是不知好人心,现下虐夫一时爽,回头追夫上刑场……
心情大好,哼着小曲乘胜追击,将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方书翰堵回了同舍。
抱着棋谱和铺盖本欲离开的方书翰一脸警惕,“男女有别,你,你要做什么?哎,你别关门啊,你再这样,我喊人了。”
刘一手正欲关门的手便突然停下,“行,那就敞着门说,说说你为什么不下棋了,要去考明法科?说说你爹为什么要在任上自缢?说说……“
未等刘一手说完,扔下棋谱和铺盖,一个健步冲到门口,便将门紧紧关上,而后将身体死抵在门板上,目中喷火般怒视着刘一手:“你想干吗?”
“我不想干吗。”刘一手蹲下来,将散落在地上的棋谱一本一本拾起来,放回原来的棋桌上,又将铺盖拿起,铺回原来的榻上,然后才坐下,对上方书翰的眼睛:“我只想告诉你,那条路,也走不通。”
方书翰一怔,神色倔强,明显不服,“你又知道?”
“我自然知道。”刘一手暗叹,因为那条路,她也想过,因为不通,所以放弃了,“明法科,允两类人报考,一是贡生,你不是;二是馆中学生,你也不是,当然这个身份可以想办法弄来。但还要结款通保,保人和钱,你现在都不具足,就算具足了,按制父母丧期不能考,你父亲过世还不到两年,加之考期在春季,而你父亲忌日在夏末,所以最快也要两年之后才能去考。考,也不一定能过,明法虽然比明经好过,但两三年内能过的都算人才,我就算你一次考过,若想要为官,还要经吏部核考,而吏部的核考并不定期,就算你都赶上了也都考过了,甲等从九品上,乙等从九品下,成绩好、有关系的能授个州司理、判官,而大都数人是派到偏远的县里做县尉。而你所图的勘验旧案,职责是在大理寺和刑部,进不了这两个部门,官不到六品,你什么都做不了,想要做到这点,纵使你政绩斐然,也得过了五十岁,可你现在,才二十一吧。纵使你能等,三十年后,棺中尸骨早都腐了,还能验出什么?”
这一番话絮絮叨叨说完,方书翰便像是被霜打了一般。
“再翻回头来说,我见你日常下棋,并不按定式,也不喜欢背棋谱,想来《武德律》、《贞观律》、《永徽律》和《开元律》你背起来也并不顺畅吧?何况除了这些,还有各州、县历年案件的判例,这些,若不能烂熟于心,明法科,你考的下来吗?”
如此,方书翰彻底被人抽干了气力,他颓然地跌坐在棋桌前的胡凳上,“我也知,这条路难行,可是,为人子,父亲冤死他乡,我什么都不做吗?”
“智者择可行之路而行,非明知壁立而偏欲撞之。”这句话,说给方书翰,也是说给自己。
“还有路吗?”方书翰看着刘一手,像是一根救命稻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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