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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可能因为一句自夸的话，一幅不知来由的字，一身常穿的衣服，原本都是普普通通的东西，到头来确也是因为这些东西招致了灭顶之灾，你能想象得到吗？”
“你独坐于皇城之中，屹立于高台之上，你当真看得清这个天下是什么模样吗？”
裴凛看着她，眼中含着无奈：“慧敏太子，您败了，不是因为您的学识不够，也不是因为您的属下不够强，而是因为您不够了解人性。”
“你就不怕今日的一切只是我做的一个局？你就不怕薛平睿早就知道你来了，故意在那里演了一出戏给你看？”
“那二层小楼建了有三年了，薛平睿当真就一点不知？”
“公主啊，两方合作不是你有什么我有什么就能轻飘飘决定的，有句话说得好：深渊有底，人心难测[1]。”
哒哒的马蹄声逐渐远去，渐弱的晚风中又开始夹杂冰粒子。
雪好像永远下不完，就像人的不幸。
回去的路上，红玉忍不住问晏清姝。
“姑娘，裴公子是不是觉得您太想当然？”
晏清姝叹息一声，道：“是啊，他的世界毕竟与我们不同。”
“有何不同？”
“他常年混迹在勾栏瓦肆，结交的都是江湖上的酒肉朋友，而江湖人为何会踏上江湖路？一部分是因为活不下去，需要抱团才能找到新的出路，另一部分是因为家中有钱，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，想要代表正义惩恶扬善。”
“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特点，就是了解百姓。”
“而裴凛与他们一起谈天说地，自然就能借着他们的经历看世界，也就比你我更了解百姓的生活是什么样的。”
“我们在皇城里，每日面对的都是人心算计与权力倾轧，我们自幼认知到的是权衡，学到的是权衡，做的是权衡，我们能指点江山是因为我们不需要为衣食住行发愁，但百姓不是。”
“所以他说我坐井观天，不了解人性之复杂，不是说我不精于算计，而是太过算计，反而忘了对于衣食都无法保证的穷苦人来说，直接抢夺比算计来得更切实际。”
“今日薛府的那幢珍宝楼你也见到了，像江怀玉这般被迫的人有，但更多的是自愿的姑娘，因为活不下去，出了那幢楼，她们就得死。”
“而对于薛平睿来说，他害怕的不是他儿子养了多少瘦马，又为幕后之人提供了多少这样的商品，因为不止庆阳府，只怕整个西北都是这样，人..肉买卖早就是习以为常的事。他是害怕江怀玉这件事传出去，他就会担上一个迫害同僚子嗣的名声，害怕薛谨当年在宫中的事捅出去，薛家会被皇权彻底放逐。”
“平威王不愿意站队，原因很简单，西北的百姓经不起战乱了。”
“上位者的权力倾轧，是要靠百姓的鲜血白骨去铺就的。”
红玉的心往下沉了沉，她曾经也是逃难逃到京城的，七百里的路，靠着双腿硬生生走完，所以她能感同身受，但她同样心疼晏清姝，一个自幼将改变性别不平等当做人生目标的人。
她没日没夜的浸泡在宫中的藏书楼里，不惧风雨的随着先帝或者淮南王在外奔波，真心跪拜过每一位当世大儒、隐士高人。
她经受过冷嘲热讽，遇到过人心险恶。
别人的十岁到二十五岁，都是在画柳凤舸、衾枕之爱中度过，唯她青灯黄卷、目不窥园。
她不该就此被埋没。
可偏偏这世间属人心最不公平。
“那接下来该如何做？”红玉问。
“今日已晚，你好生歇息，明日招工的事交予碧玉去做，即便平威王不愿合作也不打紧，时间有的是，我等得，但雪灾和疾苦百姓却等不得。”
“当务之急，还是先治好民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