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久姚扶着娘回到姚府,一路上娘的泪水就没停过,奴隶们也跟着落泪,同情的看向这对母女。
“我们家阿久最出息了,可为什么上苍要这么对你!”久姚的娘哭个不停。
久姚命奴隶们关好府门,扶了娘去正厅落座,笑道:“今天是爹入土为安的日子,他将不会再在人间徘徊了,临走前定是想多看顾我们母女两个,娘你这样一直哭,爹还能安心的走吗?”
“可我伤心啊!我为我们家阿久抱不平!你没有错,错的是夏帝,为什么连伊挚都要将一切怪罪在你身上。”
久姚酸涩笑道:“待伊挚哥哥酒醒,便会来姚府向娘赔罪的。”
“我不需要他们任何人的赔罪,我只是心疼我的女儿!”
“娘请放心,我没事的,伊挚哥哥的醉话我不会放在心上。”
久姚的娘抱紧了久姚,哭道:“傻瓜,我们家阿久就是个傻瓜!”
久姚反抱住娘,拍着她的后背,“我不傻的,娘这么秀外慧中的女子,怎么可能生出个傻瓜来。娘也累了,我扶你去休息。”
久姚的娘忽的松开女儿,抓住她的手,求道:“阿久,别去。”
久姚知道娘说的“别去”是别去哪里,她笑道:“娘多虑了,国君说,夏帝在看到妺公主的第一眼就已决定立她为后,可见夏帝是真的喜欢妺公主。我姿容气韵都比妺公主差得远,如何能从夏帝手里将她换回来。”
久姚的娘道:“还好你想得明白,可千万别被伊挚的醉话激将了。阿久是我们家的宝贝,你永远是我和你爹的骄傲。”
那又如何呢,有施氏已经容不下她了。她再在这里多待一天,便要连累娘和死去的爹爹一起被责难。
久姚娇柔笑道:“娘放心,我不会管旁的人怎么说。只是他们也才经历了战乱、失去了家人,情绪难免糟糕。所以我想先离开一阵子,等他们的情绪平复些了,我再回来。”
“也好,你就先回羽山吧,唉,真是委屈了我们家阿久啊。”
久姚娇笑,将所有悲痛藏入心底,只呈现一张楚楚动人的花容。她退后两步,尔后跪了下去,在娘的惊呼声中,缓缓地、情真意切的磕下三个头。
“娘保重,阿久稍后便去了,日后回来看娘时,希望娘能走过这段悲痛,重新绽开笑容。”
娘,请恕阿久不孝,这次,阿久真的要骗你了。
扶了娘去休息,久姚将一切琐事都交待给了奴隶们,之后去了自己房间。脱下这一袭麻衣,重新换上艳丽的赤色广袖华服,腰腹悬一条云雷纹敝膝,蹬了有华饰文履,盈盈坐于铜镜前,执起上个月才从陶器作坊里拿到的梳篦,细心梳过长发。
很多人都夸过她这一头长发好,捧在掌心如莹润黑亮的珍珠,捏在手里柔柔软软的像流动的绢帛。她自己也极喜欢这头长发,闲来无事的时候,总是要坐在铜镜前,持一支用着最顺手的梳篦,享受梳篦滑过发间的流畅感。
久姚缓缓闭上了眼,她已经有很久不曾这样细心的梳发了。而这次梳过后,下次,又不知尚在几时。
凝视铜镜中的自己,这是张娇柔的、赏心悦目的脸,尽管比不得妺喜的艳尘绝世,却也有很多人称赞过这张脸的美丽。
可现在,映在镜子里的脸仿佛布满了一道道名为哀痛的皱纹。忧愁催人老去,她还能重新找回昔日的美丽吗?
久姚干笑两声,将长发捋了些到右耳边,绾成辫,梳至左耳。精致的頍形冠卷就摆在手边,久姚拿起它,戴在头上,取了支彩陶的发笄固定头冠。接着是描眼、画眉、点樱唇,她用心打扮出最美的自己。
裙裾摇曳,文履轻响,步步如踏红莲。久姚告别家中奴仆,步出姚府,最后望一眼自己的家,嫣然一笑,腾云而起。
娘,请原谅阿久欺骗了你。阿久答应了伊挚哥哥换回妺公主,现在,阿久要去见夏帝了。
远处,虞期仰头,望到那一抹飞向天边的艳红色,眸底深了深,扭头看向靠在树干上的伊挚。
伊挚喝下醒酒汤有半晌,终于慢慢的醒转来,皱眉望着虞期,“岷山君……”
“醒了?”虞期冷冷问:“可有想起些什么。”
伊挚脑壳疼得厉害,一片片记忆的碎片杂乱无章的飞舞在脑海里,他艰难的将它们一个一个的拼凑成型,“我似乎……阿久,是阿久她……”
虞期冷道:“还没想起来吗?你那诛心的言语,若换作我说,大概一千年也忘不了吧。”
伊挚通体剧颤,“是阿久,我对阿久……说了那些话……不,不该是这样,我怎么能那样伤害阿久,这不是我的本意!”
“伤害了便是伤害了,是不是本意又有什么分别。”虞期转身,放了英招与天车出来,冷冷言道:“你好自为之吧。”
天车飞起,英招双翼挥起的风全都打在伊挚身上,强劲而冷冽的就像是一把把冰刀切割伊挚的筋骨。
他在飓风中捂着胸口,望着天边那远去的红色身影,潸然落泪。
他后悔,好后悔。阿久,他的好妹妹,从今往后他该如何弥补对她的伤害?还有妺公主,他心心恋恋的人,他的前半生无法保护她,那后半生,他便要不惜一切代价的将她夺回来!
这一刻,呈现在伊挚眼底的决心,强烈的仿佛有颠覆一切的力量。
西南方,那个夏帝君临天下的地方,总有一天,会覆灭在他这个奴隶的手中!